顾今惜抬手捂在胸口，疑惑道：“我刚才替世子卸甲，看到衣摆处沾有血迹。”

　　“应该是在牢里沾上的，世子会不会回墨香斋换洗更衣去了？”

　　听顾今惜这么说，余氏顿时紧张起来。

　　萧淮去御林军这件事，她原本就不同意。

　　好好的世家子弟，靠着荫封，做个文官不好么。

　　非要打打杀杀。

　　这血，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的。

　　萧淮以前就受过伤，不敢惊动家里，怕他们担心，就自己让房里的人帮忙处理伤口。

　　结果，伤口化脓，遭了好大的罪，请来太医才治好。

　　余氏越想越担心，让人取了披风就要出门。

　　顾今惜上前扶着她，“母亲别急，血迹也不一定是世子爷的，他经常审问犯人，衣裳带血也是正常的。”

　　“外面雪大，我先去看看吧，若是有事，定然立刻派人告诉您。”

　　余氏摆手，“淮儿那个性子，你还不了解吗？”

　　“他不想说的话，就凭你，是万万问不出来的。”

　　余氏着急，语气便重了些。

　　还是一旁的刘嬷嬷补了一句，“世子爷知道二夫人心软，受不得怕，真受伤了也未必肯告诉您。老夫人也是怕他不说实话，又像上次那样耽误病情。”

　　余氏也察觉出自己的话重了些。

　　自从顾今惜嫁入侯府，里里外外都张罗得极为妥帖。

　　对她这个婆婆，更是没话说。

　　她还没立规矩，顾今惜就自己上赶着了。

　　就是......两年了，肚子还没动静。

　　萧淮时常劝她，说顾今惜年纪还小，不急。

　　余氏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，就是年纪太小，难产。

　　孩子落了残疾，自己也很久未能再怀上。

　　余氏经受过丧子之痛，不敢让自己的孙子再去遭罪。

　　就这一件不如愿的事，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
　　走进抄手游廊，刘嬷嬷收了伞，说道：“老夫人慢些吧。”

　　余氏朝身后看去。

　　她走得急。

　　文哥儿人小，走得慢。

　　顾今惜既要扶着前面，又要顾着后面，自己落了半身的雪都没顾得上。

　　见文哥儿紧紧拉着顾今惜的袖口不放，喘着粗气，余氏开口：“今惜，你先带着文哥儿回去吧，若真有事，我再派人叫你。”

　　顾今惜颇为为难看了看，低下头，和往常一样没敢多言。

　　“是，那就劳烦母亲了。”

　　“等儿媳将文哥儿安顿好，就立刻过去。”

　　余氏嗯了一声，便带着人往前走。

　　顾今惜让人将文哥儿抱起来，一前一后往明松苑走去。

　　见芷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，顾今惜笑道：“行了，我又没说你话多，你想说什么就说吧。”

　　“只要在外头把嘴管好，别让人抓住错处就行，在我面前，不用憋着。”

　　芷泉这才开口问道：“小姐是故意不跟着去的吧？”

　　“你倒是机灵，我一眼就被你看穿了。”

　　其实，芷泉原本也不明白顾今惜为何非要将文哥儿带着。

　　外头雪大，天寒地冻的，顾今惜最心疼文哥儿，平日是断断舍不得让他出门的。

　　她跟在顾今惜身边十几年，知道自己小姐虽不爱言语，但行事一向稳重。

　　一反常态，必然是有什么打算。

　　顾今惜：“你觉得世子待文哥儿如何？”

　　“好得没话说。”

　　“世子爷喜欢孩子，以后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，世子爷怕是捧在手里都怕化了。”

　　芷泉扳着指头算了算，“还有不到一年，世子爷就能真正和小姐住在一块儿了。”

　　芷泉真心为顾今惜高兴。

　　世子要守孝，不能同房这件事，世子不让旁人知晓，顾今惜也不想家里人为她操心。

　　所以，只有贴身伺候的人知道。

　　芷泉原本替自家小姐不值。

　　可看着世子对小姐好，她也就不说什么了。

　　反正，两年都过了，等一等，好日子很快就会来的。

　　顾今惜故意放慢脚步，和前面的人拉开距离。

　　她沉下声音，道：“芷泉，有件事儿，你听着就行，别让外人看出来。”

　　芷泉很少看到顾今惜这样严肃的模样，当即应下。

　　“小姐放心，您的话，奴婢都挂在心尖上的。”

　　“我要和萧淮和离。”

　　芷泉手里的灯笼晃了晃，映在地上的影子，也跟着摇动。

　　“小姐，这是为何？”

　　芷泉急得眼睛都红了。

　　这年头，偶尔也能听到和离之事，可顾家和济宁侯府在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，京中宴会哪次少得了这两家人。

　　若是和离，小姐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。

　　顾今惜拍了拍芷泉的手，让她安心。

　　“萧淮背弃我，欺骗我，利用我，将我的真心践踏于足下，玩弄我于股掌之中。”

　　想起书中的情节，想起过去种种，顾今惜的心仿佛被刺刀挑起，一刀一刀，凌迟刮下血肉。

　　“他今日没有去看老夫人，是因为......”她深吸一口气，才能把话说完：“他急着去和宋玉章私会。”

　　“啊？”芷泉双手蒙住嘴，生怕自己发出声音。

　　怎么会？！

　　寡嫂和小叔子！

　　这是......乱伦啊。

　　芷泉惊恐万分，望向顾今惜。

　　她的小姐，该受了多大委屈，心里该多难受多痛苦啊。

　　那可是，小姐喜欢了好几年的人。

　　他们那么般配，谁见了不夸一声郎才女貌，门当户对。

　　为什么，世子爷要做这种事。

　　“小姐......”芷泉紧紧握住顾今惜的手。

　　这双手，冰冷，颤抖，死死攥在一起。

　　顾今惜不知道为什么，此刻心中，既痛，又恨。

　　萧淮辜负了她的感情，屈辱和悲伤如潮水铺天盖地袭来，让她无法呼吸。

　　萧淮利用她，害了顾家满门。

　　她的父兄亡于刀下，母亲妹妹坠入深渊。

　　恨。

　　她好恨。

　　她恨不得将萧淮千刀万剐，将他的心挖出来。

　　一定是黑的，烂的，腐烂发臭。

　　顾今惜大口喘着粗气，靠在芷泉身上。
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她才尽力将心中的汹涌情绪压制下去。

　　终于好些了。

　　芷泉看她那副样子，心头怕得厉害，生怕顾今惜一冲动做了傻事。

　　“小姐，您先回去好好歇着，我连夜回顾府，将世子爷干的事告诉老爷和夫人。”

　　“别去。”

　　顾今惜直起身子，慢慢回道：“父亲若是知道我受了委屈，定然会把我接回去。”

　　“我没错，错的是萧淮，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。”

　　“若是我就这么走了，外面定会将错怪到我身上，还会牵连顾家。”

　　芷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　　“小姐是想将世子和大夫人通奸的事，说出去？”

　　“那您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墨香斋呢，人赃并获，小姐也好趁机和离啊。”

　　顾今惜轻笑一声，闭眼回道：

　　“这是在侯府，除了你我，都是侯府的人，自然是站在萧淮那边的。”

　　“就算我当场抓住了他们，你觉得他们会怎样？”

　　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，济宁侯府从今往后，别想在京城抬得起头。

　　顾家也不会罢休。

　　济宁侯和世子为此事丢了差事甚至爵位，也是有可能的。

　　芷泉倒吸一口凉气。

　　真到了那个地步，说不定她和小姐都没命走出侯府。

　　“那该怎么办？”芷泉的声音都在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