疯了。

　　东部战区总指挥部里所有人都觉得，他们的总司令龙战，疯了。

　　从顶楼会议室到一楼大厅，几百米的距离，龙战只用了一分钟不到。

　　他撞开路上的人和东西，身上笔挺的五星将服跑得一片凌乱，肩上的五颗将星不停的晃动。

　　“司令！您慢点！”

　　“警卫！快跟上司令！”

　　“医务兵！快！司令的手受伤了！”

　　整个指挥部大楼乱成一团，无数参谋和警卫跟在他身后，却没人敢上前拦他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五星上将，用冲撞的方式冲向大门。

　　所有人都傻了，到底出了什么事？

　　是前线被攻破了？还是国家一级战备了？

　　能让这位一向冷静的上将，失态成这个样子！

　　龙战听不见身后的声音，耳朵里只有秘书带哭腔的那句话。

　　烈士楚战国之子！

　　烈士楚天骄之弟！

　　跪在门口，浑身是伤！

　　这几句话，让他心痛得厉害。

　　他答应过兄弟，要照顾好他唯一的儿子。

　　他答应过侄子，等凯旋回来，要一起去看他那个懂事的弟弟。

　　可他没做到。

　　他以为楚家唯一的血脉，三年前就跟着他嫂子，在那场奇怪的大火里一起没了。

　　他为此内疚了整整三年，晚上总是睡不着觉。

　　可现在，那个孩子还活着！

　　他不但活着，还被人打了，走投无路，只能跪在军区大门口，见他这个叔叔！

　　屈辱！

　　这不只是楚风的屈辱，也是他龙战的屈辱！

　　“啊！”

　　龙战大吼一声，跑得更快了。

　　终于，指挥部的玻璃门就在眼前。

　　他没有停下，直接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上去。

　　“哗啦！”

　　钢化玻璃碎了一地。

　　龙战从破门里冲出去，不停留，继续朝着百米外的大门跑去。

　　这一刻，军区大门外马路对面的人都看傻了。

　　“我靠！那人谁啊？直接把门撞了？”

　　“等等！他身上穿的是……将服？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五颗星！是五星上将！”

　　“天！是东部战区的总司令龙战！我只在电视上看过他！”

　　“他怎么了？他跑出来了！他朝着那个跪着的小子跑过去了！”

　　所有人都闭住了呼吸，眼珠子瞪得滚圆，死死盯着那个从大楼里冲出来的身影。

　　如果说，刚才楚风跪下，只是让他们好奇。

　　那么现在，一位五星上将不顾一切的跑出来，就让他们感到了震撼和害怕！

　　这个跪在地上的少年，到底是谁？

　　哨兵王猛和李响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，他们回头一看，脑子瞬间一片空白。

　　是司令！

　　是战区的最高首长！

　　他竟然亲自跑出来了！

　　龙战的身影越来越近，他终于看清了门口的样子。

　　他的侄子楚风，那个在他印象里脸上还有点肉的小家伙，现在瘦得像根竹竿，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，浑身是伤的跪在水泥地上。

　　那张和他兄弟很像的脸上，全是青紫和血印子，嘴唇干裂，眼神却很倔强。

　　他的双手举过头顶，手里托着两枚沉甸甸的勋章。

　　而在楚风两边，他手下的两个兵，也扔了枪，陪着这个少年一起跪在地上。

　　龙战的脚步慢了下来。

　　他的怒火，在看到楚风惨状的时候，全都变成了心痛和内疚。

　　他一步一步，沉重的走向楚风。

　　每走一步，他的心就更痛一分。

　　他想起十年前，楚战国出征前，拍着他的肩膀笑道：“老龙，我儿子小风，脾气跟你一样犟，以后你多管管。”

　　他又想起三年前，楚天骄临走前，朝他敬礼，眼神很亮：“龙叔，等我回来，带小风去吃您爱吃的那家烤鸭，他说他想您了。”

　　过去的事好像就在眼前，说话的声音也好像还在耳边。

　　可现在，兄弟没了，大侄子也没了。

　　只剩下这个唯一的血脉，一个人在世上受苦。

　　龙战走到楚风面前，这个一米九的汉子，身体却在不停发抖。

　　他没说话，只是慢慢的，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，弯下了腰。

　　他单膝跪在了楚风的面前。

　　“轰！”

　　这一跪，让所有人都呆住了。

　　马路对面的老百姓，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。

　　跟在龙战身后的秘书和警卫们，更是吓得腿软，差点瘫在地上。

　　五星上将！

　　战区总司令！

　　竟然给一个少年跪下了！

　　这世界是疯了吗？

　　王猛和李响更是眼泪直流，他们知道，司令这一跪，不是跪这个少年。

　　是跪英雄的在天之灵！

　　是跪那份没有完成的嘱托！

　　龙战伸出那只还在流血的、长满老茧的大手，颤抖的想去碰那两枚勋章，却又不敢。

　　他怕自己这双手，弄脏了那用命换来的荣耀。

　　最后，他的手落在了楚风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，轻轻的摸着。

　　“像……真像……”

　　龙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带着很重的鼻音。

　　“好孩子……是龙叔……对不起你……”

　　眼泪从这位上将的眼中滑落，砸在他的军衔上，又溅到冰冷的地面。

　　这位铁血上将，哭了。

　　哭得像个孩子。

　　楚风一直绷着的神经，在感觉到那只大手的温暖时，终于断了。

　　他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泪水，胡子拉碴的男人，记忆里那个总喜欢把他举过头顶的龙叔叔的形象，慢慢和他重合。

　　委屈，不甘，痛苦，愤怒……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，全部爆发了。

　　“龙叔……”

　　楚风沙哑的喊了一声，眼泪再也忍不住，流了出来。

　　“起来！好孩子，起来！”

　　龙战一把将楚风从地上拉起来，想把他抱在怀里。

　　可楚风跪了太久，腿早就麻了，刚站起来就一软，向前倒去。

　　龙战连忙抱住他，让他靠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。

　　感觉到怀里瘦弱的身体，龙战的心又痛了一下。

　　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代表权力和荣耀的五星将服，不顾上面的血和灰，动作轻柔的披在了楚风的身上。

　　宽大的将服，一下就把楚风瘦小的身体整个包住，只露出一颗苍白的头。

　　那肩章上闪亮的五颗将星，此刻正搭在楚风的肩头，像是在宣布什么。

　　这一幕，让在场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。

　　那可是司令的将服！

　　是整个东部战区的旗帜！

　　现在，这面旗帜，盖在了一个受欺负的少年身上。

　　龙战扶着楚风，慢慢转过身。

　　他脸上的泪还没干，但眼神已经变了。

　　不再是心痛和内疚，而是一种能把人冻住的冰冷和愤怒。

　　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个还跪着的哨兵，声音低沉又有威严。

　　“你们，很好！”

　　王猛和李响浑身一震，挺直了腰。

　　随即，龙战的目光越过所有人，落在了追过来的秘书身上。

　　“传我命令！”

　　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一股杀气。

　　“第一，立刻把楚风送去军区总医院，让最好的专家来治！他要是掉一根头发，我摘了院长的脑袋！”

　　“第二，给我查！动用战区所有情报力量，给我彻底的查！我不管是谁，什么背景，什么身份！我只想知道，是谁！敢欺负我英雄的后代！”

　　“我要让他……还有他全家！他背后所有的人！”

　　龙战一字一顿，声音冷得吓人。

　　“生！不！如！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