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卫国看到李娇娇的时候，脑子嗡的一声。

　　不过他是一个革命战士，面对大炮和枪口都不曾胆怯，此时反应也算灵敏，赶紧去拽母亲的手，还使了个眼色。

　　他声音极小的说：

　　“你们快把她带回去。”

　　张母得到儿子的指示，赶紧站起。

　　拽上三个小儿子，准备上前按倒李娇娇。

　　张母愤怒的迎上去：

　　“小草，你疯了？为什么要破坏你哥哥的婚礼？真是失心疯了？”

　　“快快快，老二，老三，老四，快给我按住她！”

　　一巴掌狠狠的朝着童养媳挥过去。

　　李娇娇自然不能让她如意，锋利的菜刀对上老太婆的巴掌，吓得她赶紧把手缩回去。

　　又觉得这样丢面子了。

　　张母唾沫横飞的朝着李娇娇喷：

　　“反了天了不成，谁给你的胆子？敢来闹事？滚，快点滚，不然我打死你！”

　　还要指挥三个儿子来打儿媳妇。

　　李娇娇一边挥舞菜刀，一边用喇叭大声的叫：

　　“张卫国，你个狗日的！不让我在这里说，明天报纸上就给你四处去说。

　　你以为刚才的话是谁教给我的？

　　没有人教我，我会说那些话吗？”

　　“今天，你敢让我闭嘴，明天，广播电台，各家报社，军管会，市政府的人，都会传出你想杀妻灭子的罪恶行径！”

　　“哈哈哈……解放军进城，陈世美行径！”

　　“这才进城几天呢，解放军就被资本主义腐蚀了吗？”

　　“嫌弃糟糠之妻，抛妻弃子，进城娶洋学生，这是忘本忘恩！”

　　“张卫国，你个狗东西，还不让他们住手吗？别怪我鱼死网破！”

　　领导们这才发现事情大发了。

　　刚才的言论要是真的上报纸。

　　他们都得被批评。

　　听明白怎么回事的工友们，一拥而上，把张母和几个孩子隔在一边，不让他们靠近李娇娇。

　　厂长还亲自过来，声音尽量温和的劝慰：

　　“这位女同志，有话好好说。我是厂长，我是这里的负责人。你先把刀放下，你来到这里，就有人给你做主，你放心，我们都在这里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。”

　　“你能管他这样的人吗？”李娇娇挑眉问。

　　意思张卫国是军人，你是厂长，你能管得住吗？

　　军管会的人已经来了。

　　他们是军方的代表，立刻站出来表态：

　　“这位女同志，你放心，你刚才讲的话我们大家都听到了，如果是事实，那我们一定会为你做主，张家人不敢再动你一根手指头。”

　　“好，我相信组织，我相信组织和领导会为我做主的。”

　　李娇娇眼泪流出来，用手指着张卫国的方向说：

　　“毕竟人民里藏着的败类，只是少数。只要揪出来，做出惩罚，人民群众还是相信组织上的。”

　　这话让张卫国脸色都黑下来。

　　张母更是暴跳如雷，想要张口怒骂。

　　被工友们用帕子捂住嘴，不让张家的人说话。

　　看到这一幕，李娇娇的心里好受些。

　　厂长急忙上前，挤出一抹笑：

　　“女同志，来来来，我们坐下来好好说，有什么委屈，我们给你做主，你可别急坏身子，你肚子里还有孩子。”

　　很快人们就把张家人，还有李娇娇分在两边坐好，面前是长桌子拦住。

　　就算双方想冲出去，那有桌子先挡一挡。

　　领导坐在中间，面前同样是长桌子。

　　让双方讲理。

　　有个女工，还很贴心的给李娇娇送来一杯糖水：

　　“女同志，你快喝吧。咱不能生气，有话慢慢说，大着肚子，可要担心呢。上海解放了，肚里的娃可是在新中国诞生的，我们要保护好他。”

　　李娇娇感激的一笑：

　　“谢谢！”

　　刚才讲了很多话，确是累得气喘吁吁。

　　主要是生气的人一气吧，讲话就结巴还不利索，刚才讲了那么多，现在确实有点渴。

　　不过书里可是说了。

　　这次请来的工友，大部分是新娘子车间的人。

　　可不敢喝陌生人的东西。

　　李娇娇接过那杯糖水，但是没有动，那个女工友还挺诧异的，又回头去看别的方向，然后慢慢的缩回人群。

　　另外一边，领导们在向张家人了解情况。

　　5分钟过后，双方的情绪都平稳一些。

　　厂长先让李娇娇表态，这次到厂里，是想要怎么样？

　　“女同志，你是叫小草吧，你先说说，你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？需要我们怎么帮助你？”

　　“好，我先说。”

　　李娇娇刚站起来，领导又让她坐下说。

　　她肚子真的很大了，随时都要生的样子。

　　大家害怕她激动起来，一尸两命啊。

　　“各位领导，各位同志，首先我要说，我可是张卫国明媒正娶的妻子，我是他媳妇，他是我男人，这是别人不能赖掉的。他凭什么抛弃我和孩子，另娶别人？这是无耻的行为！”

　　其他人急忙附和：

　　“女同志，别激动，你说的对，这个情况我们已经了解，你的身份没有错。”

　　张卫国急了，他噌的站起来：

　　“小草，你只是我的童养媳，这是包办婚姻，这是封建社会留下来的，应该要割舍。”

　　他大义凛然的说：

　　“现在上海解放了，是新社会了，早就提倡自由恋爱，婚姻必须双方自愿。”

　　“我不喜欢你，我放你自由。这不好吗？”

　　“两个人勉强捆绑在一起，是不会幸福的，你就放过我吧，我把你当妹妹，以后我还是你的哥哥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整个人做出恳求的模样。

　　李娇娇愤怒的站起：

　　“我呸！”

　　“把我当妹妹？那我肚子里的娃是怎么来的？”

　　“哦哟，是风把我的肚皮吹大的吗？那三天三夜你不是像头牛一样，耕种得挺卖力吗？怎么踹你你都不下床，死皮赖脸的，我肚子里难道不是你的种？”

　　周围有人忍不住哄笑起来。

　　一片哈哈哈的笑声，领导们让人别笑别笑。

　　这不是在讲理的现场吗？

　　大家能不能严肃一点？

　　张卫国气得鼻子都歪了，他差点跳起来。

　　嘴里一个劲的说：

　　“粗鄙，真的粗鄙不堪，嘴里怎么什么话都乱说，没文化，真可怕。”

　　李娇娇可不怕他：

　　“哦哟，了不得，刚进城几天就忘了本了？还敢嫌弃劳动人民，你也配？”

　　“抛妻弃子的是你，狼心狗肺的是你，白眼狼，背叛革命的是你，背叛人民的是你，你还敢嫌弃我，谁给你的狗胆？才进城吃几天饭，就开始搞小资了？”

　　几顶大帽子给他戴上。

　　领导们的脸都严肃起来了。

　　这种问题，这么一说就严重起来。

　　“你胡说什么？”张卫国脸都白了。

　　婆婆张氏看儿子吃亏，立马挣脱捂她嘴的人。

　　拍着桌子就骂：

　　“你个小贱蹄子，反了天了，敢说我儿子是白眼狼？”

　　“你是我家的童养媳，吃我家的，用我家的，没有我家，你早死了。你才是白眼狼，你才是不要脸的白眼狼。”

　　“哦哟，婆婆现在不夸我是好媳妇了？”

　　李娇娇可不怕她。

　　今天就是为原主出气的。

　　同时要为自己挣出一条好出路，必须留在上海，得到上海户口，还要得到一份好工作。

　　农村仍然在土改的余波中。

　　这个时期生产力低下，留在农村，小草这样的童养媳就是死路一条。

　　小说里，小草没有来上海。

　　后面知道真相，同样被婆婆压制下来，还是在那个家做牛做马。

　　过几年就是大灾害。

　　家里没吃的，这老太婆，就让年轻的儿媳妇去让人打桩儿。

　　说什么家里不养吃白饭的。

　　逼着儿媳妇去被人霍霍，几十个男人进屋后，小草最后得柳病死了。

　　他们还嫌脏。

　　不许埋进祖坟，直接扔进乱葬岗，让野狗啃了。

　　老太婆一家子，就吃着儿媳妇用命换来的粮食，度过了灾年。

　　她不恨在城里享福的大儿子。

　　大儿媳把儿子管得紧，她不敢得罪，还一个劲的恨童养媳。

　　恨守在身边端屎端尿的小草没本事，挣来的粮太少。

　　这个时代婆婆就是天，磋磨儿媳妇。

　　大家见怪不怪了。

　　这个社会，最底层的就是童养媳。

　　李娇娇回想书里的情节，很快就回过神，必须怼这个恶婆婆：

　　“我到你家的时候五岁了，已经开始给你干活，吃的是你家的刷锅水，还是村里好心人，给一口吃的，勉强没饿死。”

　　“我今年19岁，给你家干了14年的活，没有一分钱。”

　　“你和祖母常年卧病在床，我端屎端尿的伺候着，还有母亲你同样是小脚，我头上两层婆婆，还要给你们洗小脚，那裹脚布又臭又长。

　　这种日子，你问问你儿子身边的新娘子，她愿意过一天吗？她高露露愿意替你儿子孝敬一天吗？”

　　高露露恶心的呕一下，赶紧把身子缩到张卫国的身后。

　　那态度，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。

　　领导们都沉默了。

　　这时代的小媳妇命很苦的。

　　童养媳更是苦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