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然疑惑地看了眼老头。

　　平时自己穿警服的时候，常有人避着他，胆小的孩子甚至看到警察会哭。

　　尤其是违法犯罪分子，看见警察就好像是老鼠看到猫，天然会想逃。

　　可是今天自己穿着便服，而且他长得完全不凶神恶煞。老头怎么唯恐避他而不及。

　　自己除了个子高些，身材壮实些，就像榛榛说的，算得上是长得比较好看的那类。

　　这老头见了他就躲，很不对劲。

　　这时，他发现怀里抱着的榛榛有些微微发抖，便疑惑地问：

　　“怎么了？是不是发烧还没好，人又不舒服起来了？”

　　“不是，”榛榛趴在顾然肩头，小声地凑近他耳朵说，“爸爸，走过去的那个人是坏人，很坏很坏，你快把他抓起来！”

　　顾然再次疑惑地回头看向老头。

　　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，是不是这个长相猥琐的老头，欺负过榛榛？

　　想到这里，他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。

　　小孩子不会平白无故地指认坏人。

　　就像那天在火车站，王荷花要拐走榛榛，榛榛反抗，说她是坏人。

　　他相信榛榛，这老头肯定有问题。

　　只是……他没有证据。

　　岂料，就在他犹豫时，老头突然撒腿跑了起来。

　　顾然一见老头逃跑，条件反射般，几乎不带思考就追了上去。

　　身为警察的抓捕意识，已经深深印刻在他的神经上。

　　老头见对方追来，慌不择路，跑得更快了。

　　他还一转身，把手中的工具篮，一股脑儿全部朝顾然身上扔过去。

　　顾然一手抱着榛榛，一手挡开迎面飞来的老虎钳，螺丝刀等工具，心中更加笃定：

　　这人一定有问题！

　　不然，他跑什么！连手上的东西都不要了！

　　“抱紧爸爸！爸爸要追坏人了！”

　　顾然嘱咐了女儿一声，全力追了上去。

　　对方毕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，顾然就算抱着孩子，也很快追上他。

　　老头被逼到了巷子角，无路可逃。

　　他捂着心脏，气喘吁吁地说：

　　“你……你不要过来！”

　　“警察！”顾然从外套内侧掏出证件向他出示。

　　老头如遭雷击。

　　大冷天的他的，额角不停冒汗。老头脖子一梗，嘴硬道：

　　“我……我没干坏事！”

　　顾然一愣。

　　确实，他们只是擦身而过。自己既没有抓现行，也没有证据。

　　“没干坏事，那你跑什么跑！”

　　“我……你管我跑不跑，我锻炼身体不行啊？”

　　老头强词夺理。

　　顾然虽然看出老头做贼心虚，可无奈老头抵死不认，就不能随便抓他。

　　这时，榛榛搂着顾然的脖子，贴近他的耳朵，说：

　　“爸爸，他撒谎，他是坏人。”

　　生怕顾然不信似的，榛榛又加重语气：

　　“他好黑好黑！和昨天的坏婆婆一样黑！”

　　昨天？顾然猛地想起了王荷花。

　　难不成这个老头和王荷花一样，也是个人贩子？

　　虽然还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，但既然女儿都指认这老头了，他少不得要把人带回去审一审。

　　毕竟人贩子太可恶了。

　　他宁愿查后发现没问题，是自己抓错了，那他就诚恳向老头道歉。

　　这样，总好过轻易放跑一个人贩子，让坏人获得机会继续作恶。

　　顾然心中下了决定。

　　“我现在要带你回警局问话，请你配合调查。”

　　老头一听眼前这个警察坚持不肯放他走，顿时慌了神。

　　可他又想，已经这么多年过去，不会还有人能认得出他。

　　再说，他犯事那会儿，这小警察估计都还没出生，怎么可能知道那时的案子。

　　老头心下微定，虽然双脚掩饰不住地颤抖，但嘴上仍喊道：

　　“警察了不起啊，我什么也没干，你凭什么抓我回去！”

　　顾然冷笑一声。看来得吓吓这个老东西。

　　“你犯了什么事，你难道自己不清楚？我劝你别再做无谓地挣扎。”

　　“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！”

　　是最后的机会？突然间，老头绷不住了——

　　他逃了那么多年，每天晚上都做噩梦，梦见厉鬼来向他索命。

　　日复一日，他早已吓出神经衰弱，从来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着。

　　好多次，他都想着，自己还是快点被警察抓住算了，换一觉安宁的睡梦。

　　想着想着，他两腿一软，扑通一声，跪在了地上。

　　地上慢慢蜿蜒出一片水渍，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，尿失禁了！

　　“我就知道……总有一天……警察会找上门来的……”

　　老头不停哆嗦，双手举过头顶，反复自语：

　　“警察终于找上门来了……找上门来了……”

　　顾然和老头对峙期间，有不少村民陆续围了过来看热闹。

　　“哟，这不是村里的老吴头么，真看不出来啊，平时那么老实巴交的人。”

　　“可不是，老吴头都吓得尿裤子了，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儿！”

　　“那一定犯了不小事！街里街坊这么多年了，这老头可真没看出来！”

　　顾然因为在休假中，有纪律不能随便铐人，便打电话让同事过来，把犯人带回去审讯。

　　他和榛榛商量：

　　“爸爸现在要结束休假，回所里去审犯人，爸爸先送你回太奶奶家好吗？”

　　“不好不好！”

　　榛榛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：

　　“榛榛想和爸爸在一起！榛榛能帮爸爸抓坏人！”

　　顾然犹豫了一下。

　　一方面，他好奇这个老头究竟犯了什么事；另一方面，这个嫌犯确实是榛榛指认的。

　　她虽然年纪小，但说不定是相关当事人。

　　不如把她一块儿带回所里，他忙不过来的话，就请指导员周姐帮忙照看一下……

　　接到警情通知，前来实施抓捕的民警叫刘平。

　　他是所里刚来的年轻小伙，血气方刚，一心想立功。

　　一听说顾然休假的时候，又抓了个人，需要支援，刘平就软磨硬泡，非求着领导派他前去。

　　领导觉得应该给新人多提供机会，再说还有顾然在，犯人也控制住了，没啥大问题，就同意了。

　　刘平兴冲冲地赶到五福村，发现罪犯只是一个干瘪枯瘦的小老头，顿时大失所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