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铃铃铃——铃铃铃——”

　　就在这时，战壕角落里那台老式手摇电话机，突兀地响了起来。

　　尖锐的铃声，在死寂的阵地上显得格外刺耳。

　　“接电话啊！愣着干什么！”

　　一个老兵推了林晨一把，因为林晨离电话最近。

　　林晨一个踉跄，回过神来。

　　他颤抖着手，拿起了话筒，摇动了手柄。

　　“喂……？”

　　他的声音干涩沙哑，充满了不确定。

　　“是猛虎六班吗？我是连部！王老贵呢？让他跟老子说话！”

　　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躁而威严的声音。

　　林晨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。

　　他哽咽着，用尽全身力气汇报道：

　　“报告连长……王……王班长他……牺牲了！”

　　电话那头，是长久的沉默。

　　死一般的寂静。

　　林晨甚至能听到对方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。

　　过了许久，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。

　　“阵地现在谁负责？”

　　林晨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仅剩的几个战友，他们都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目光。

　　“报……报告，没人负责……”

　　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　　“报告首长，我叫林晨！”

　　“好！林晨同志，我命令你！从现在开始，你就是六班的代理班长！”

　　“守住阵地！援军马上就到！决不能后退一步！这是死命令！”

　　“听明白没有！”

　　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

　　电话被挂断了。

　　林晨握着冰冷的话筒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
　　什么？

　　让我当班长？

　　开什么玩笑！

　　我只是个刚上战场没多久的新兵！连枪都差点拿不稳！

　　这班长，我真不想当啊！

　　炮火的轰鸣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撕裂。

　　泥土、血水和硝烟混合在一起，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，弥漫在整个阵地上。

　　林晨趴在简陋的战壕里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进了一把滚烫的沙子。

　　他的身边，是刚刚牺牲的班长。

　　一发子弹呼啸着从林晨的头皮上擦过，带起几根头发和一丝火辣辣的刺痛。

　　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，将身体更深地埋进泥土里。

　　“班长……班长他……”旁边一个年轻的战士王虎声音发颤，带着哭腔。

　　“闭嘴！想死吗！”林晨低吼一声，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。

　　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，只是本能地觉得，在这种时候崩溃就等于死亡。

　　他伸手从牺牲的班长手里，费力地掰开了那支还带着体温的半自动步枪。

　　枪身很沉，冰冷的钢铁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。

　　就在握住枪托的那一刻，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了林晨的心头。

　　就好像这支枪成了他手臂的延伸，每一个部件的构造，每一颗子弹的弹道，都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
　　他甚至能感觉到风速对子弹的微弱影响，能预判出敌人探出头颅的下一个瞬间。

　　“妈的，跟他们拼了！”另一个战友张大壮红着眼，端起枪就要站起来。

　　“趴下！”林晨一把将他拽倒。

　　也就在同时，一串机枪子弹扫过他们刚才的位置，将战壕的边缘打得泥土飞溅。

　　张大壮惊出了一身冷汗，愣愣地看着林晨。

　　林晨没有理会他，而是深吸一口气，缓缓地将枪口架在了战壕的边缘。

　　眼睛微微眯起，整个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。

　　远处，一个敌军士兵正猫着腰，试图从一个弹坑转移到另一处掩体。

　　在林晨的视野里，对方的动作轨迹被一条无形的线清晰地标示了出来。

　　就是现在！

　　几乎没有经过瞄准，完全是凭借着那股突如其来的直觉，扣动了扳机。